在地球的历史进程中，人类的篇幅是短暂的，而且多数都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印度却保留了记忆的线索，并且流传至今。根据印度的古老传说，最早的人类诞生于众神之王的金蛋里。当然，现代科学没有那么富有浪漫诗意，但也已经证实在七八万年前，人类的祖先从非洲迈出第一步，他们沿着阿拉伯海来到南印度，马上就被这里的富饶所吸引。在他们之中，有一些人就留了下来，他们是最早的印度人。在地球上所有的人类中除了非洲人之外，都是这些移民者的后裔。

西元前三千年，印度河流域出现人类城市遗址，那是最古老的印度文明。在漫长的岁月中，印度见证了人类历史上的重大兴衰，他的出现是不可思议的传奇。但印度的国运似乎一直都不太顺利，从希腊人到蒙古人之后是欧洲列强，印度的历史就像一本外敌的侵略史。直到1947年，甘地带领印度人民结束了英国长达两百年的殖民统治，这个国家才正真的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随着西方强权的衰落，这个古老的文明大国渐渐的发展壮大，现在的印度仍然坚守他们先人的归属，并且传承着那个被歌颂了数千年的古老传说。

印度如今的人口和中国相当，但国土面积却只有中国的约三分之一。这个国家的拥挤和混乱，只能用疯狂来形容。马路上到处都是废气、牛粪、腐臭、咖喱以及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但挡在印度人眼前的不光是拥挤不堪的道路，还有一条横跨千年的贫富与阶级的鸿沟。

达拉维是印度最大，也是亚洲最大的贫民窟，面积只有两平方公里，但却是孟买150万人口安身立命的家园。在这里，平均每15个家庭共用一根水管，每1400人共用一间厕所，每天供水时间只有三个小时，恶劣的生活环境让我们难以想象，但这里却给了那些身无分文的贫民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达拉维贫民窟原本是一大片沼泽，随着水被排干变成一块新的陆地。19世纪晚期，付不起城市房租的新移民开始涌进这里。贫民窟多数的空间都堆满了垃圾，但也就是这些垃圾，让平民们能维持生计，甚至发展出回收产业，加工后的商品还出口到全球各地，一年产值竟然高达五十多亿人民币。贫民窟里面的巷子又窄又低，要想进去必须弯着腰才行，而且无法让两个人同时通过。天真的孩子开心的在小巷里玩耍，但是一些上了学的青少年却知道住在贫民窟并不光彩。

其实他们梦想中的大房子并不遥远，就在距离达拉维贫民窟车程不到三十分钟的孟买富豪区。这里是孟买最豪华的地段，每套豪宅的平均价格在250万至300万美元左右。根据牛津经济研究院最新公布的资料显示孟买豪宅平均价格位居全球第二，仅次于香港。站在豪宅的阳台上，视野所及全是碧蓝湖水和绿地公园，但那一大片土灰色的贫民窟依旧会进入眼帘，只是对于住在这里的富豪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

恒河源自喜马拉雅山的冰川，是印度的圣河，也是几亿人口安身立命的生命之水。她流经印度大大小小的城市乡村，几千年来，印度人相信恒河是湿婆头发流出来的水，所以他可以洗清人身上所有的罪孽。如果死后将骨灰撒进恒河里就可以摆脱轮回，是上天堂的捷径。虔诚信仰下，这一边沐浴梳洗，而另一侧却是熊熊火焰，黑烟直冲天际，那是恒河的火葬场。恒河是印度人生死轮回的神圣之河，但也最能看清印度阶级的明显鸿沟。因为这些负责丧葬的人员长久以来位处社会的最底层，他们被称为贱民。

三千年前雅利安人入侵印度，为了确保执政权而创立了种姓制度。依据印度教的吠陀经，统治者把人分成四个阶级。但在四个阶级之外，还有最低的贱民，他们多半是罪犯或者战俘。数千年以来，贱民被视为不可碰触的人，他们不能受教育，不能穿鞋，没有社会地位，只能从事清洁或是丧葬工作。贱民走过的足迹需要清理，甚至连影子都不能与之重叠，身份世代相传，无法摆脱。

1947年印度独立之后废除了种姓制度，宪法更明文禁止歧视。但是在印度，你只要一说出自己的姓氏，就等于透露了阶级和身份。譬如，姓氏Sharma是最高种姓婆罗门的一个姓氏，很多来自第一阶层的人都是这个姓氏，而Singh是第二阶级种姓刹帝利的常用姓氏，以前可能是帝王或者战士。Gupta是第三阶级吠舍的一个姓氏，这个阶级没有特权，大部分商人都是这个姓氏。第四阶级首陀罗绝大多数是被征服的土著居民，属于非雅利安人，由伺候用餐、做饭的高级佣人和工匠组成，是人口最多的种姓。最低等的贱民也被称为不可触碰的人，他们没有姓氏，大家只知道他们的工作，例如叫Knife的就是理发工。不同种姓的阶级之间一般不来往，跨种姓的婚姻更是被视为大逆不道。

在距离孟买市中心不远的千人洗衣场，这些用双手清洁衣服的工人是印度代代世袭的低种姓贱民。他们一辈子没办法翻身，只能在晒满衣服的狭小空间里寻求温饱。一抬头就能望见的豪宅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海市蜃楼，这一生永远都无法企及。

人，生而不平等，而且永世不得翻身。旧时代的种姓制度根深蒂固，阴魂不散。直到现在印度还经常爆出贱民被高种姓雇主打死的新闻。印度教的因果与轮回之说，让印度人安分认命不敢僭越，于是贫富与尊卑之间的藩篱没有因为文明的演进而消弭反而越来越高。

2016年年底，印度总理莫迪突然宣布废止五百和一千卢比面额的旧钞限时换用新钞，让许多地下富豪浮出台面，其中孟买一家四口家里竟然藏了两兆卢比！但是就在同一片土地上却还有超过三亿人口，每天生活费不到一美元。当此生的命运难以翻转时，生命就急欲寻找另一种平衡。

宝莱坞巨星沙鲁克汗的豪宅现在已经成为著名的旅游景点，因为宝莱坞明星在印度有着像神一般的地位。宝莱坞一年拍1000多部电影，产量位居世界第一，每天会有1400多万观众走进影院，一年可以卖出40亿张电影票。对于印度穷人来说，看电影是唯一一种不分贵贱，不分贫富而且可以打破阶级鸿沟的活动。在印度，人人都有一个宝莱坞梦，对穷人而言这是一种逃离，因为生活太艰苦他们需要在那些华丽的场景中寻找慰藉，忘却真实的生活。

作为一个古老的文明，印度曾经邦国散布拥有两百多种语言和文字，被外族统治长达千年，直到今天除了英语和印地语之外，官方语言多达二十几种。在这里，现代和远古依然和睦相处。IT精英和人力车夫彼此摩肩擦踵，有能力发射卫星和火箭却有三成的人口都是文盲。既先进又落后，既文明又传统。如果我们单纯用现代文明的眼光或许很难看透那隐藏在混乱背后的印度古老哲学，也无法感受在不公平种姓制度下却各安其位，接受轮回的平衡与自在。对印度人来说，哪里是天堂，哪里又是地狱？也许就是这些让印度显得那么神秘。